戈壁星空

大风携着黄土而上，我趴在车窗，看见风有了形状，如同一缕灰黄的轻纱，悠悠地飘舞着。天色近黄昏，大地与天空的界限几乎要模糊了，一切都泛着尘土的颜色，叫人感觉像进入了某张老旧相片中的世界。
打开车门，我踏上这片荒凉的土地，脚下是南疆辽阔的戈壁，每一步似乎都能扬起尘土来。我打心底里不喜这样糟糕的环境，风与沙土吹过，冷得让人忍不住拢紧外套，头发间满是沙子，戈壁上温差更大，白日里有多热夜里便会有多冷。如果不是为了探望父亲，我大概不会主动来到这地方。
第二日，我跟在父亲身后，他看着采棉工人劳作，我便随处瞧瞧，寻些能打发时间的东西。绿色在这里算是稀罕的玩意儿，最常见的植物便是骆驼刺，一根刺足有一个指节那么长，能轻易穿刺你的裤脚，甚至扎进皮肤。它顽强地生长在西北大地，发达的根系牢牢扎进土里，汲取生命的可能，越是恶劣的环境，便越有坚强的生命。
那些采棉工人都戴着头巾或帽子，口罩和手套，减少风沙的侵袭。即便如此，他们仍然面色黝黑，裸露的皮肤被吹得粗糙，甚至会有裂口，一道一道，如同戈壁上的沟壑。工人们来自五湖四海，操着南腔北调，为的却是同一件事：生计。他们在棉花收获的时节到来，重复着简单无趣的采摘工作，又在全部收完后离开，寻找别的工作。
这里位于新疆中部，再驱车一段时间便能看见塔克拉玛干沙漠，因此这里的生活显得分外无趣，除了养在这里的一只黑背和几只羊，工人们休息时便会逗弄它们，以此得到些许乐趣。我留意其中一只羊很久了，毛发卷曲蓬松，让人联想到棉花来。哎呀，当时为什么不去摸一摸呢？我只是徒劳地与它对视，它则平静地嚼着，平静地回望我。
思来想去，最美的大概还是夜空吧，平坦辽阔的土地之上笼罩着深邃的夜空，点点星子散落在天上，月华灿烂，熠熠生辉，只觉得呼吸也漏了一拍，恰好弥补初到这里的失望与不喜。其实这片土地并没有那么荒芜，多少顽强的生命已在这里扎根生存，植物如此，动物如此，人亦如此。

我再看这土地，竟然也觉得亲切，也许因为西北多戈壁，我见它便如见故人。将来会有更多生命扎根此处吧，让它不再荒凉——也许它本就不荒凉，因戈壁之上，亦有星空。